忆居

【鬼使】前尘旧事

seriousie:


· 发生在939年前的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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· 不甜不虐






世子王黎打记事儿起便能看见姻缘线。
人自不必说,猫猫狗狗,花鸟鱼虫,凡有灵者,皆为这红线所绕。
这事是个秘密,他没跟母妃说过,没跟教书先生说过,没跟那群连他上个树都要拍手赞他器宇不凡的傻宫人们说过。
也没跟金信说过。

年幼时懵懵懂懂,只觉得这线在眼前,红的煞是好看。伸手去碰,又如镜花水月,不可触及,唯有自己手腕上这根能摸的真切,却不知这绳那端连着谁。

稍长,王黎又嫌它麻烦至极,这世上生灵千千万万,红线更是丝缕不绝。虽不挡人,却挡视线。宫里又向来人丁兴旺,朝臣进出,络绎不绝。白日里,王黎十步之外雌雄难辨,二十步外不可视物,一不留神便平地而摔,造成了难以磨灭的心里阴影。先王一度以为他是染了眼疾,聘名医无数,斥重金万两,终未果。

再大些,王黎才知这伴了他小半辈子的玩意唤做姻缘线,被红线拴在一起的两个人便是注定的缘分,是天作之合。
“这能力于朕而言,真是全无用处。”王黎抚着腕上的红线,实诚地说。



第一次见着他红绳另一边的那个人,是在朝堂之上。前几日王黎便听闻少年将军金信开疆拓土,得胜归来。所过之处百姓无不叩首山呼,一路声势浩大,堪比建邦立业。当时的王黎对这位前先王口中的战神有着十足的好奇,早就有一睹真容的念想。

翌日,王黎便在早朝时便如愿见到了金信。早朝时宫里向来最是热闹,文武百官太监婢女站了满满的一殿,那红线也便丝丝绕绕的缠了整殿霞红,一眼看去,煞是壮观。天子端坐在高堂之上,将军俯首于金殿之下,两人中间隔着超过十步的距离和红丝万千,音容相貌都让王黎看不真切。

金信将军一叩首,“臣,有事禀报。”

王黎摆摆手示意他上前,“你站得那么远,说的话朕听不见。”

君要臣上前,臣不得不上前。
金信无奈,只好上前几步,行了礼,便奏起战报。

说了什么,王黎没仔细听。但离了群臣,他总算看清楚了。

王黎突然觉得自己像在剥一只血红的蚕茧,他握着一根丝往外抽,从黄髫等到束冠,终于让他看到了这红丝另一端。

这另一端,正绑在金信的手腕上。

找到你了。王黎想。



医官操碎了心,他们的王眼神还没治好,怎么又落下了耳病。



自那天起,王黎便三不五时的就往将军府跑。
彼时的他不及弱冠,少年心性正盛,刚好金信也闲来无事,便带他上树下水,掏鸟窝,捉王八。花样次次翻新,次次都吓得管家面如灰土血色褪尽,跪求金信千万要保证王上安危和自己全家老小的项上人头。
两人应了,又觉得无趣,便常常打着微服私访的旗号出游去了。白天游湖划船登高望远插科打诨,入了夜,便寻一家好吃的馆子,再温上两壶桂花酿,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。
其实两人也没什么人生哲学可谈的,不过是金信挑些军营里的趣事讲给王黎听而已。有些有好笑,有些则没那么好笑,不过王黎都笑了,给足了面子。

王黎自幼就没怎么出过宫门,便觉得金信带他做的事样样都有趣的紧、新鲜的紧。

月余下来,他竟珠圆玉润了不少。

“胖了。”金信摸摸他的小脸,诚恳地说。
王黎瞪他。

那时两人正泛舟溪上,刚巧是初春的时节,桃花争艳,风一吹,便簌簌的往下坠。落在溪上,春水一卷,犹如胭脂化开,染的都是深深浅浅的妃色。
两人乘着舟,犹如浮于霞光之上。王黎兴致极高,伏在船头伸长了手去拈那落英,结果一没扶稳,差点栽倒水里去。
金信在他身后笑他笨手笨脚,他恶狠狠的回头要怼他,却刚好对上金信弯弯的眼睛。
金信的眼睛很好看,像是里面有星星。笑起来的时候更甚,眼里的星星都要颤三颤。

王黎的心也跟着颤了三颤,怼人的话让他忘了个干净。

于是王黎假咳一声,转移话题道,莫非你之前不务正业天天领着俸禄游山玩水?

金信说我怎么敢,我还要为陛下您打江山呢。

王黎嗤笑,那你怎知这么多好玩的地方。

金信说,我本是不知道的,但不知怎的,只要一想到是要跟你一起来,便都知道了。

王黎忍不住的脸红,大声道朕不相信,朕要扣你的俸禄。

语毕,两人都笑起来。

也许是王黎多想,但金信总爱带他去些少有人烟的地方,看些幽深僻静的景色,就好像知道街市熙攘会把他变成睁眼瞎一样。

可能红线所牵之人,便会心意相通吧。他志得意满的想。



那日,黑云压城,遮天蔽日,似是要变天。王黎觉得气闷,便去了将军府,结果金信不在,说是将军接了不知谁的信便牵一匹快马,火急火燎的回军营了,怕是有什么要紧事,一时半会回不来了。
王黎听了,百无聊赖,便寻了跟他年纪相仿的金善作伴。金善平日里就是喝茶抚琴,逗鸟养花,偶尔跟她哥下下棋。王黎在旁边看了一会,顿觉无聊,便想着找些话碴来说。

王黎想了想,问她,金信曾跟你提过朕没有?

金善说,有,而且常常提到陛下。

王黎来了兴致,哦?那他说朕什么了?

金善笑了,笑的极好看。大概是祖传的好基因。她说,每每我做了跟陛下一样的事,他便要说我是丑八怪,不及您一表人才。

王黎也笑了,说,你放心,朕定替你出这口恶气。

说完,便哼着小曲,移驾回宫了。

王黎刚上了轿子,便是暴雨如注。



金信那日三更才回到家,府上的下人都已经休息了,唯有金善倚着柱子,昏昏欲睡的等他。
金信把她摇醒,双手用力的扣在她肩上,握的她生疼。他看着她的眼睛,一字一顿地说妹妹,我就要出征了。



翌日破晓,雨还未停,宫里便遣了人来。雨幕里,那宫人扯着嗓子喊道,传圣上口谕,宣将军金信进宫面圣。


和第一次见面一样,王黎在殿上,坐金椅,束金冠。金信跪在殿下,戴一身软甲。两人中间隔着超过十步的距离,但这次四下无人,也无红线,不用上前,也能让王黎好好的看清他。
可金信这次却希望他的王上能摆摆手,再宣他上前。


君王赐将军长剑一柄,命他征战沙场,班师回朝。

王黎赐金信骸骨还乡,命他一走了之,疏于庙堂。

金信一一领命,也不知领的是君王之命,还是王黎的。


出征那日,王黎登上城楼,看城中百姓跟他们一路饯别。人太多,王黎什么也看不见,就是满眼血红。
不过想来大概是男人高亢,女人垂泪,干粮蜜饯一包一包的往上送,而金信骑在马上,到真像个君王。
出了城,就只能看见尘土滚滚东向去,后消弭于天地间。

王黎对着他离去的方向出神了很久,最终把手伸进龙袍宽大的袖里。
红线解开的那一瞬间,他几乎要落下一滴泪来。


“如今是佞臣当权,朝野将颓。你此去,只当是一走了之,断不可归。”




阴间使者醒来。眼前是乳白色的天花板,空气里带着窗外桃花的香味,床头的灯散发着暖橘色的光。

前尘入梦。

他想起来了,他的前世,他的名字,他的.....他的红绳呢?!

自己解了。

不要紧,一根绳子罢了。阴间使者对自己说。

那他的将军呢?

睡在隔壁呢。

还好还好。

不过让自己作成仇人了。

阴间使者叹了一口气,重新躺下,闭上眼睛。

这样的前世,忘了算了。



金信一觉醒来,差点吓得心跳骤停。

因为阴间使者正坐在他的床边上。

他把视线往下移,看见他那条空了千年的红线正牢牢的系在使者的手腕上。












所以其实鬼怪一直看得见红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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